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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许多国内经济学家认为,中国将在“十三五”期间面临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挑战。中国在2001年进入中等收入阶段。2014年,中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达到7575美元,根据世界银行的标准,这属于中上收入阶段。
学者和官员们对中国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有多大,以及如何有效应对以成功跨越这一陷阱都有自己的看法。
在争论中,东南大学教授、经济学家沃森通过研究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比较意义上的“中等收入陷阱”并不存在;三个具体的量化标准决定了中等收入阶段的长度――人均gdp增长水平、通货膨胀率和本币兑美元汇率。
沃森告诉《中国商报》,在“十三五”期间,中国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如何改变半城市化的现状,通过户籍制度和土地制度改革成功推进包容性城市化,使中国经济真正实现包容性增长。只有这样,中国经济才能克服未来的诸多挑战,从容跨越中等收入阶段,实现可持续发展。
在比较的意义上
没有“中等收入陷阱”
《中国商报》:不久前,关于中国可能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言论引发了关于这一话题的热烈讨论。据我所知,你对中等收入陷阱有不同的看法。
沃森:是的。不久前,我带领博士生写了一篇关于这个问题的学术论文。首先,我认为不存在具有比较意义的“中等收入陷阱”。中等收入国家的概念最早出现在2008年世界银行的一份报告《东亚复兴——对经济增长的看法》中。
根据这份报告,中等收入陷阱意味着中等收入国家的增长将相对低于较富裕或较贫穷的国家。这份报告是基于2004年经济学家加勒特的研究。他分析了1980年至2000年低、中、高收入国家的人均gdp增长,发现高收入国家的人均gdp增长了50%,低收入国家增长了150%,而中等收入国家仅增长了20%。
然而,我们分析了世界银行1960年至2011年的数据,发现这个所谓的陷阱实际上并不存在。原因是加勒特选择的20年正是拉美债务危机和东南亚金融危机发生的阶段,因此中等收入国家的经济增长率低于高收入和低收入国家。但是在更长的历史阶段,我们发现这个陷阱并不存在。
根据我们的计算,在过去50年中,中等收入国家的平均增长率高于高收入和低收入国家,特别是在2000年之后,差距更加明显。
每日新闻:许多学者在讨论中等收入陷阱时使用“停滞”一词。抛开比较意义上的“中等收入陷阱”,中等收入阶段必然会有一个长期的停滞阶段吗?
沃森:现在关于中国中等收入陷阱的大部分讨论只集中在定性描述上。例如,当人们用“停留”、“徘徊”和“停留”来描述中等收入陷阱时,他们实际上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停留多久和徘徊多久是一个陷阱?
国际上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但每个人都是基于定量分析。例如,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剑桥大学的教授艾肯格林认为,中等收入国家的人均gdp增长率连续7年或更长时间超过3.5%,然后增长率连续7年下降至少2个百分点。这一阶段被称为中等收入陷阱,但艾肯格林本人认为,这种所谓的停滞理论是经济学家的“罗夏测验”(Rorschach test),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解释。
根据哈佛大学两位著名教授普里切特和萨默斯2014年的研究,即使中等收入陷阱存在,它也是脆弱的。从长期来看,无论是在低收入、中等收入还是高收入阶段,在一段时间的高经济增长之后,“回归平均”水平的运动是唯一真正起作用的规律,其效果至少是所谓中等收入陷阱的10倍。
事实上,在任何收入阶段,经济发展的速度都可能停滞不前,这并不是中等收入阶段所独有的。中等收入陷阱可能不存在,但中等收入阶段客观存在。非常有必要对跨越中等收入阶段所需的时间进行定量分析,而不考虑中等收入陷阱,因为中等收入陷阱有不同的定义,难以独立建立。
每日新闻:许多国内学者将拉丁美洲作为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典型样本进行研究。如果中等收入陷阱不存在,如何解释处于中等收入阶段的拉美国家的停滞?
沃森:拉美国家长期处于中等收入阶段,平均超过40年,其中阿根廷已经超过50年,大多数国家在短期内没有希望跨越这一阶段。但将拉美国家贴上中等收入陷阱的标签是不公平的。
一方面,在过去和现在的世界低收入国家中,低收入阶段的时间是以千年为单位计算的;另一方面,发达国家处于中等收入阶段的时间比拉丁美洲国家长得多。例如,英国用了105年,美国用了73年,德国和法国用了70年。这样,拉丁美洲的四五十年不一定是陷阱。
拉美之所以被视为典型的中等收入陷阱,也与一个因素有关。正如我们前面提到的,中等收入陷阱的概念实际上是基于东亚的奇迹。东亚经济体跨越中等收入阶段(人均国民总收入从1,000美元到10,000美元)所需的时间惊人,日本为14年,韩国为16年,新加坡为18年。与东亚的快速飞跃相比,拉丁美洲自然显得缓慢而停滞。
然而,与数千年来世界经济在低收入阶段的缓慢发展相比,中等收入阶段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停滞或陷阱,而是一个可以跨越的时刻。
事实上,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在1987年至2013年的短短26年间,全球35个独立经济体实现了从中等收入向高收入的飞跃。因此,中国人关注中等收入陷阱的概念,与其说是因为他们真的担心自己的经济会像拉美国家那样长期徘徊和波动,倒不如说是因为他们担心自己能否复制“东亚奇迹”,即在20年左右跨越中等收入阶段。
三个量化指标
确定中等收入阶段的长度
日报:一些学者认为中国有望在2023年进入高收入阶段。你觉得这个判决怎么样?决定中等收入阶段的因素是什么?
沃森:2001年,中国人均国民总收入超过1000美元,进入中等收入阶段。即使现在速度已经放缓,其他条件保持不变,中国的人均国民总收入在2017年或2018年很有可能超过1万美元。这样,中国用了17年左右的时间就实现了人均国民总收入从1000美元到1万美元,完全达到了创造东亚奇迹的发展速度。
如果中国能够保持6%的年平均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保持过去几年的平均通货膨胀率,保持人民币兑美元汇率稳定,预计中国将在2023年超过人均1.7万美元的高收入门槛。
但是这个预测是有前提的。根据我们对跨越中等收入阶段的定量研究,跨越中等收入阶段的时间长短由三个变量决定,即当地货币的实际人均国民总收入增长率、通货膨胀率和当地货币对美元的汇率。这三个因素中的任何一个都会改变一个经济体跨越中等收入阶段的时间长度。
世界银行的中等收入标准是动态调整的,年增长率接近3%。如果经济增长率低于3%,就永远不可能跨越中等收入阶段。所有标准均以现行价格表示。如果通货膨胀率高,而实际购买力低,就会有更多的增长空间。
世界银行设定的收入阶段标准以美元为单位。当当地货币贬值时,许多年的增长率将为零。例如,如果前几天人民币贬值3% ~ 4%,今年3% ~ 4%的增长将被消除。在中等收入阶段之外,中国面临的一个真正挑战是金融危机和货币价值的波动,这种波动现在才暴露出来。
东亚国家跨越中等收入阶段需要近20年的时间,但现在中国进入中等收入阶段只需要14年。因此,我们面前的时间和速度并不匆忙。我们真正的问题是,中国为什么要跨越中等收入阶段?以上三个因素对我们来说是全方位的巨大挑战,是对资本市场政策、货币政策、外汇政策和综合宏观政策的考验,是对经济竞争力的考验。
包容性城市化
它应该成为第十三个五年计划的主线
每日新闻:中国如何快速跨越中等收入阶段?当中国跨越中等收入阶段时,它能从东亚奇迹中学到什么?
沃森:中等收入阶段能否跨越取决于城市化能否成功完成。中等收入阶段基本上是从开始城市化到完成城市化的过程。中国有很多地方可以从东亚的奇迹中学习。最重要的是,东亚国家成功完成了包容性城市化,实现了包容性增长。
日本、韩国和台湾在大约30年的时间里基本完成了城市化,通过整合市民化,避免了历史上早期工业化国家、现代拉美和南亚国家常见的贫民窟现象。彻底的城市化实现了国家基本权利的均等化,为经济和人力资本的不断升级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例如,在韩国,来自三星、现代和其他企业的农民工后来成为城市白领;日本提出“一亿中产阶级”计划,中产阶级成为人民的主体。
相比之下,在中国,由于从计划经济时代继承下来的户籍和土地制度没有得到根本改革,城市化是半城市化,农民工无法成为真正的公民。因此,农民工及其后代的素质无法提高,中国的经济发展受到人力资本的限制。中国的名义城市化率刚刚超过50%,而以城镇登记人口衡量的城市化率还不到40%。数以亿计的农民工及其家人和孩子生活在城市和农村之间。除了世界上少数几个盛产石油的小国,没有一个国家能以如此低的城市化率进入高收入阶段。
同时,日本、韩国等。在从低收入向中等收入和高收入过渡的过程中,一直通过制度安排和政策调整将贫富差距控制在相对较低的水平。这是中国的弱点。
在短短的20多年里,中国的贫富差距已经从世界上最平等的分配变成了世界上最不平等的大国之一。尽管存在巨大的隐性收入,中国的基尼系数已经接近0.5的危险水平。按人均国民收入计算,中国在世界上排名近100位,并已开始消费全球近一半的奢侈品。
全球经验表明,几乎所有贫富差距较大的发展中国家都无法顺利实现现代化,这必然伴随着激烈的内部冲突和经济动荡,这显然应该引起我们的警惕。
日报:未来五年将是中国经济和社会发展特别关键的时期。现在第十三个五年计划正在制定中。在未来五年里,我们能做些什么来帮助中国实现可持续发展,缩短其进入高收入阶段的旅程?
沃森:第十三个五年计划和第十四个五年计划都应该关注包容性城市化。如果我们想跨越中等收入阶段,就必须全力以赴围绕城市化进行一系列制度调整。最重要的是加快户籍和土地制度改革,实现农民工及其家庭的市民化,即融入城市化,实现包容性增长。这不仅是实现公民权利均等化、缩小城乡贫富差距的要求,也是中国社会稳定和经济持续增长的必由之路。没有成功的城市化和市民化,就不可能复制东亚奇迹。
“新型城镇化的核心在于人的城镇化”的口号已经喊了一段时间,但它仍然制约着大城市的人口。6000多万留守儿童不时会有一些悲剧和社会问题,但没有根本的解决办法。事实上,没有城市化,人力资源的质量无法改变,中产阶级无法扩大,城乡差距无法缩小。为了保持增长,我们只能拼命增加投资,依靠赤字、预算、债务和股市。这样,债务链将变得越来越长,所有的压力最终将转向金融市场、通胀和货币稳定。跨越中等收入阶段有三个关键的量化指标,其中只有一个伤害了另外两个,结果是无法跨越的。
拉丁美洲国家在中等收入阶段的停滞与东亚快速跨越中等收入之间最重要的区别在于,拉丁美洲没有实现包容性城市化和包容性增长,收入差距很大,导致大量贫民窟。这应该在中国引起足够的警惕。
因此,它是包容性城市化的主要举措,也是我们能否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阶段,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解决占中国人口三分之一的农民工及其家庭子女生活在就业城市,并将其家庭融入市民阶层生活环境的关键。图形绘制/张怡筠
标题:包容性城市化应成“十三五”规划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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