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 为何不在乎“被开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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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3月24日，八国集团(G8)成员国美国、英国、法国、德国、加拿大、意大利和日本在荷兰海牙举行特别会议，决定不参加定于今年6月在俄罗斯索契举行的G8峰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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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2009年9月25日，20国集团领导人第三次金融峰会在匹兹堡闭幕。与会领导人发表了一份领导人声明，指定G20为“国际经济合作的主要平台”。图为20国集团领导人当天的全体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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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图:20国集团领导人第八次峰会于2013年9月5日至6日在俄罗斯圣彼得堡举行。图为圣彼得堡20国集团峰会前夕的广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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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于今年6月在俄罗斯举行的八国集团索契峰会遭到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的抵制，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也威胁要将俄罗斯驱逐出八国集团。俄罗斯是“暂时”还是“永远”失去了八国集团成员的身份？俄罗斯和西方国家的关系未来会如何发展？长期以来，八国集团或七国集团因其低效率和排他性而受到批评，在二十国集团和其他国际组织面前，它们会失去其相关性吗？

盖林(欧洲议会助理议员、EU-中国友好协会秘书长)

尤里·塔夫罗夫斯基(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教授)

李东延(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全球治理研究室主任)

约翰·劳(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俄罗斯和欧亚项目副研究员)

布鲁斯·琼斯(美国布鲁金斯学会国际秩序和战略项目主任)

罗伯特·奥尔唐(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伊利亚特国际关系学院俄罗斯和欧亚研究中心副主任)

七国集团对俄罗斯的吸收不仅有共同的需求，也反映了冷战后大国合作和新兴市场国家参与全球治理的趋势

盖伦:1975年11月，在法国总统德斯坦的倡议下，西方主要工业国家在法国巴黎郊外的朗布依埃召开了由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和日本首脑参加的首脑经济会议，会后发表了《朗布依埃宣言》。1976年，加拿大领导人应邀加入，组成了七国集团。七国集团在应对经济和货币危机、协调成员国经济政策、深化成员国间理解与合作方面发挥了一定作用，也是一个外交平台。

1997年6月，第23届七国集团首脑会议在美国丹佛举行。俄罗斯总统叶利钦作为“平等成员”自始至终出席会议，并首次以“八国集团首脑会议”的名义与七国集团领导人共同发表了“最后公报”，但没有参与具体全球经济问题的讨论。此后，七国集团峰会最终演变为“八国集团峰会”。

1998年5月，八国集团首脑会议在英国伯明翰举行，会上广泛讨论了世界当前的经济和政治局势。以八国集团的名义，发表了《最后公报》和《关于地区热点问题的地区声明》，发表了除俄罗斯以外的七国集团主席关于国际金融体系改革的声明。从那以后，直到2001年，每次八国集团峰会都有两套不同的文件:一套是涵盖所有经济和金融问题的八国集团公报；另一个是七国集团宣言，它只关注国际金融问题。2002年，在加拿大主办的卡纳纳斯基斯首脑会议上，俄罗斯有资格担任八国集团轮值主席。

尤里·塔夫罗夫斯基:苏联解体后，尽管俄罗斯与七国集团在经济上存在很大差距，但其在核技术、核技术、能源方面的优势以及跻身世界最大市场的潜力不能被其他国家低估。随着俄罗斯参与七国集团的程度逐渐加深，美国和其他国家也试图将其融入世界经济。这样，从一开始，俄罗斯只参加政治问题的讨论，2002年，它被提升为八国集团的“全面”成员，正式参加所有问题的讨论。

李东延:七国集团形成后，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西方经济集团和基于西方意识形态的核心集团。该小组在协调西方国家的经济增长、贸易问题、金融问题和能源问题方面发挥了协调作用，并在全球经济领域产生了重大影响。

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摆脱了冷战的俄罗斯在国内进行了政治和经济改革，并寻求加强与西方国家的合作，包括寻求七国集团的经济援助。加入七国集团并成为一个大的乡村俱乐部可以一举两得。西方国家希望通过接纳俄罗斯来进一步推动苏联和东欧的民主化进程，将俄罗斯纳入全球经济和西方政治轨道，并鼓励其转向西方意识形态阵营。

俄罗斯加入七国集团也是冷战后大国合作进程的体现。这一进程还包括加强七国集团与中国、印度和南非等新兴市场国家的关系，这代表了冷战后大国合作和新兴市场国家参与全球治理的趋势。冷战结束后，八国集团凭借其经济实力成为重要的全球治理力量，在全球事务中的地位和影响大大增强。在许多方面，西方国家和俄罗斯通过八国集团框架相互合作和学习。在2013年举行的八国集团外长会议上，尽管俄罗斯和西方国家的关系因叙利亚问题而受到困扰，但外长们仍就一系列广泛的问题发表了声明，几乎涵盖了叙利亚、朝鲜半岛和伊朗等所有热点问题。会议还提出了一些具体的行动计划和承诺。

八国集团一直表现出“7+1”的格局。每当俄罗斯和西方国家发生摩擦，就会有驱逐俄罗斯的声音

尤里·塔夫罗夫斯基:俄罗斯加入八国集团在某种程度上是对俄罗斯民主化的“奖励”。20世纪80年代，七国集团“走近”苏联，希望戈尔巴乔夫的改革能朝着西方价值观的方向前进。叶利钦时期，西方七国出于“回归”的政治考虑接受了俄罗斯。这是西方“整合俄罗斯”战略的组成部分，希望成功复制北约吸收德国的成功范例，帮助俄罗斯融入西方。

俄罗斯加入八国集团有自己的考虑。自冷战以来，国际政治经济秩序一直由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主导。戈尔巴乔夫时期，俄罗斯希望得到西方“主流国家”的承认。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正处于与美国的“蜜月期”，天真地提出要融入北约大家庭，但遭到北约的拒绝，这将失去其“外部威胁”和存在的理由。然而，随着自身实力的不断恢复，特别是2003年确立了2010年国内生产总值翻一番的战略目标后，俄罗斯离不开有利的国际环境。同时，俄罗斯渴望参与世界经济活动规则的制定，不愿在世界“大国俱乐部”中扮演“旁观者”的角色。借助国力的增强，特别是“能源牌”，俄罗斯在制度转型的道路上得到西方国家的进一步认可。此外，俄罗斯在2006年担任八国集团轮值主席国后，还利用控制会议程序的“特权”为自己的改革获取机构资源。能源安全被列为峰会的核心议题，并被置于议程的首位。在八国集团的帮助下，俄罗斯成功地将其油气资源转化为强大的政治武器和外交手段，并有效地与西方国家特别是欧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李东延:自从俄罗斯加入G8以来，它就挂着“另类”的牌子。起初，七国集团在没有俄罗斯参与的情况下举行了磋商。后来，西方国家不断对普京政府施加政治压力，批评其人权和民主状况。每当俄罗斯和西方国家发生摩擦，就会有驱逐俄罗斯的声音。当俄罗斯和英国的关系紧张时，英国也将呼吁停止俄罗斯的G8地位。乌克兰危机后，西方国家对俄罗斯施压，抵制索契冬奥会，在俄罗斯举行八国集团峰会，并暂停俄罗斯的八国集团地位。八国集团一直表现出“7+1”的模式。

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国力的增强，俄罗斯在解体后逐渐摆脱了自身的弱势，与八国集团中其他七国的关系变得更加难以定位。俄罗斯显然不愿意在国家利益上做出更多让步，也不会在八国集团中充当小伙伴。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显然不会让俄罗斯在八国集团中更加有利可图，除非俄罗斯在国内政策、外交政策甚至领土问题上做出有利于西方国家的改变。因此，俄罗斯与西方七国之间的紧张关系是不可避免的。

“爱来不来”这句话表明，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地理利益远比拥有八国集团成员的地位重要

盖伦:乌克兰危机直接影响了俄罗斯和八国集团中的欧盟成员国之间的关系。早在2009年，在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天然气争端中，俄罗斯通过乌克兰向欧洲的天然气供应中断，影响了包括法国、英国、德国和意大利在内的至少17个欧洲国家的利益。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的“怨恨”反映了俄罗斯和欧盟以及西方之间难以弥合的差距。乌克兰多年来一直努力申请加入欧盟，并希望拥抱西方。欧盟愿意在最需要援助的领域向乌克兰提供技术和财政支持，以尽快实现乌克兰的现代化进程，并将乌克兰纳入欧盟。

约翰·劳:今年3月，七国集团决定不参加定于今年6月在俄罗斯索契举行的八国集团峰会，而是计划在布鲁塞尔举行。这意味着八国集团处于名存实亡的状态，这种状态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在没有俄罗斯参与的情况下，G7是否会继续在国际舞台上扮演与G8类似的角色还不确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俄罗斯与西方社会的对抗正处于一个非常危急的局面。俄罗斯似乎只是“暂时”失去了G8成员国的身份，这种“暂时”可能会发展成“永远”。

事实上，西方国家不想因为乌克兰问题与俄罗斯发生武装冲突，俄罗斯也希望通过外交努力解决乌克兰问题。俄罗斯的目标是确保乌克兰不加入欧盟或北约阵营。普京还意识到，西方国家不愿意花费太多的精力和金钱来帮助乌克兰解决其经济和政治问题，更不愿意长期支持乌克兰艰难的国内改革。西方国家最终可能不得不与俄罗斯妥协，因为他们必须承认，在俄罗斯自己的后院，他们无法与俄罗斯对抗。

G7对俄罗斯的威胁和约束力非常弱，俄罗斯可能根本不在乎它是否有“G8成员”的名字。因为从俄罗斯的国家利益和地缘政治出发，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地缘政治利益远比它在这样一个国际影响力有限的集团中的成员资格更重要。

布鲁斯·琼斯:如果七个西方国家不参加索契峰会，这意味着俄罗斯被排除在八国集团之外。即使乌克兰危机平息，七国集团也很难在普京任期内再次接受俄罗斯。

罗伯特·奥尔唐:俄罗斯短期内很难重返八国集团。乌克兰危机前，西方和俄罗斯的关系很紧张，西方本可以继续与俄罗斯对话。然而，克里米亚地区加入俄罗斯后，西方国家不想这样做。

虽然八国集团索契峰会不会如期举行，但我认为俄罗斯不会被正式除名。西方国家也可能打开与俄罗斯对话的大门。

李东延:如果俄罗斯缺席，八国集团将回到一个更小的西方大国集团，其在许多问题上的立场将变得更加一致，甚至更有效地与俄罗斯合作。然而，这一集团在世界上的影响力将被削弱，而将俄国纳入西方轨道的目的也将落到空.身上对俄罗斯来说，摆脱G8地位将获得更多的独立和行动自由，但俄罗斯与西方国家的关系将更难修复，并将面临更大的经济制裁和政治压力。这个结果让双方都输了。事实上，俄罗斯是否留在八国集团对俄罗斯和西方都没有太大影响。目前，即使索契峰会遭到抵制，回到七国集团的局面，双方仍将通过其他场合缓和关系，控制局势恶化。

尤里·塔夫罗夫斯基:俄罗斯目前在八国集团中处于尴尬的地位，它是否有“八国集团成员”的名称没有本质的区别。

首先，八国集团没有俄罗斯的名字。如今，八国集团已经名存实亡，而俄罗斯的八国集团地位更像是一种形式，加入和退出没有太大区别。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代表普京出席了今年在海牙举行的核安全峰会，他生动地指出，八国集团是一个非正式的俱乐部，任何人都不能发放会员卡，任何人都不能驱逐其他人，其成员身份本身并不存在。事实上，自从俄罗斯加入G8以来，俄罗斯被边缘化是正常的，很少会有“在家”的感觉。普京曾直言不讳地指出，八国集团“不是在交换意见，而是在进行一场演讲。”3月2日，美国宣布暂停索契峰会的筹备工作。普京轻描淡写地回答说:“爱来不来”，几乎把八国集团当回事。此外，由于八国集团的经济规模已经从全球经济的70%下降到不到50%，近年来讨论的话题越来越偏向政治领域，导致美国、欧洲和俄罗斯之间不断发生冲突。最典型的例子是，美国不顾俄罗斯的反对，坚持在欧洲和日本部署导弹防御系统。

其次，制裁对俄罗斯没有什么威慑作用。在八国集团内部，俄罗斯和其他成员国，尤其是美国之间的经济相互依赖程度非常低。俄罗斯不会损失太多，因为它没有从八国集团那里得到太多。更重要的是，俄罗斯有“后备”手段可以依靠。与八国集团的衰落趋势相比，新兴市场国家的崛起使二十国集团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因此，拉夫罗夫指出，俄罗斯将在经济上依赖二十国集团和金砖国家。在这两个集团中，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发挥了重要作用，而作为俄罗斯的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它可以在平衡西方和日本方面发挥作用。这就是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试图将俄罗斯纳入八国集团框架的原因。

八国集团因缺乏代表性、合法性和包容性而受到批评，其影响力日益减弱。它需要顺应全球治理角色的多元化趋势

盖伦:G8不时受到批评。一些人批评八国集团过时，而另一些人则批评富国俱乐部未经联合国授权就聚在一起，试图成为世界的“管理政府”。这些批评的背后实际上是如何监管全球化。有些人认为G8代表了一种以西方为中心的全球权力分配观，这种观点已经不再符合当今的现实，因此G8已经没有存在的理由。

八国集团的未来应该是二十国集团的一部分。与八国集团相比，1999年成立的二十国集团有两个优势。第一，成员覆盖面广，代表性强。其构成考虑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以及不同地区之间的利益平衡，人口占世界的三分之二，国内生产总值占世界的90%，贸易额占世界的80%。第二，主题涉及面广，具有较大的国际影响力。会议讨论机制是专业化、多层次的，按照协商一致的原则运行。

布鲁斯·琼斯:七国集团实质上已经成为一个外交关系俱乐部，而不是一个经济治理机构。金砖国家既不是俱乐部，也不是联盟。尽管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但他们的分歧远远大于G7。G20不参与外交事务，因此G20将继续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经济治理平台，而G7将重新成为西方盟友之间的外交协调平台。

我能预见的是，G7可能会接受印度和巴西，但时机尚未成熟，这取决于美国和印度以及巴西之间的关系。

李东延:当G20取代G8成为全球经济治理的主要平台时，人们开始谈论G8的终结和G20的崛起，但很难说G8会被G20完全取代。这两个不同的群体在全球治理中有不同的地位和作用。尽管八国集团在经济上让位于二十国集团，但它并没有放弃其作为发达国家俱乐部的论坛地位。八国集团除了继续协调其经济立场之外，还试图关注更广泛的“四个重要领域”，即全球经济、气候变化、发展问题和民主治理，并努力在这些领域保持主导作用。

七国集团是一个由西方大国组成的小型集团，而俄罗斯是一个大国俱乐部。无论是七国集团还是八国集团，凭借其强大的硬实力和软实力，它无疑可以在全球治理中发挥重要作用。然而，作为一个大国俱乐部，这一群体缺乏代表性、合法性和包容性。随着新兴大国的崛起，该集团的全球影响力下降，这也是G20形成的原因。

如果八国集团回到七国集团，它将继续协调西方国家的立场，并作为发达国家的经济和政治代表而存在。金砖国家的建立仅限于八国集团国家，因为这些国家有更多的共同利益，面临更多的共同问题。八国集团、金砖国家和二十国集团显然是三个不同的集团，其中八国集团或七国集团是西方发达国家的领导集团，金砖国家是新兴市场国家。包括这两个集团在内的20国集团拥有更广泛的代表性和更大的影响力，在全球治理中发挥着比八国集团或金砖国家更大的作用。如果G8只是增加一些西方国家，而不是向新兴市场国家扩张，这对增强其代表性和影响力不会有太大帮助。因此，在G20的协调机制下，G8的扩张意义不大。在全球治理中，各种国际组织和非正式团体可以发挥各自的作用。不管俄罗斯是否在八国集团之内，它仍然是金砖国家和二十国集团国家。这也反映了国际结构和全球治理角色多样化的趋势。毫无疑问，加强各集团之间的合作、协调和互补十分重要。

约翰·劳:八国集团自身的影响力逐渐减弱，二十国集团的出现凸显了前者代表性不足的缺陷。从最初的金融论坛到现在，二十国集团涵盖了广泛的议题，成为主要国家间经济合作的重要论坛。如果俄罗斯失去了20国集团成员的身份，它可能会更加关心这个问题。

自最初选择加入八国集团以来，俄罗斯一直无视其他七国的警告，这表明俄罗斯和八国集团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和影响发生了变化。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成为八国集团成员，试图与西方国家建立更紧密的合作关系，这是苏联解体背景下俄罗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和妥协。现在，俄罗斯是发展潜力巨大的金砖国家之一，近年来，俄罗斯积极恢复其作为大国在国际社会的地位和影响。与此同时，西方国家普遍遭遇金融危机和债务危机。实力的变化和与西方价值观的长期不相容使俄罗斯不再与西方交往，甚至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而与之对抗。

(记者贾森、陈晓薇、王元、白洋、李博雅采访)

布局设计:宋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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