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背后的大三角战略博弈

本篇文章3601字，读完约9分钟

何亚非

近年来，由于压裂技术的发展，美国的页岩油和页岩气产量大幅上升，这不仅大大增加了美国的能源供应，从根本上改变了能源结构，还引发了全球能源价格和供需关系的重大调整，其影响波及地缘政治，包括确保海上石油安全顺利通过和应对全球气候变化，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能源革命。

未来，美国页岩油和天然气革命对世界经济和政治的影响将主要取决于美国、亚洲和中东三角之间的互动和博弈。这需要我们密切关注，提前计划，提前准备。

石油价格和供应将面临深刻的调整

由于亚洲经济的快速发展，中国、印度、韩国和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国家对化石燃料的需求激增，2008年2月，油价达到每桶100美元的高点。随后，美国在太平洋彼岸(601099)发生了大规模开采页岩油和天然气引发的能源革命，美国的石油产量从2008年的每天500万桶大幅增加到2014年的每天900万桶。油价也从2008年6月的每桶110美元下跌至2014年1月的每桶50美元以下。

作为中东和欧佩克的主要成员，沙特阿拉伯被认为是在利用石油储量、产量和生产成本三大优势，借助油价暴跌的“一箭三雕”:遏制沙特对手伊朗的复苏；排除竞争对手俄罗斯；粉碎导致油价暴跌的美国页岩油和天然气公司。

然而，全球需求的缺乏，尤其是作为全球经济增长引擎的亚洲，是原油价格下跌的另一个主要原因。从2010年到2012年，亚洲的石油消费量每天增加100多万桶，但2013年和2014年的每日增加量减少到50万桶或更少。

未来亚洲的石油消费会发生什么？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署的预测，如果亚洲发展中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每年增长6%，到2025年，亚洲石油需求将超过每天700万桶。这样的预测可能是保守的，亚洲经济体(主要是中国和印度)的gdp增长率可能会超过6%。另一个预测是，如果亚洲成功减少石油补贴和能源消耗，石油消耗的增加将少于每天400万桶，如果经济衰退严重，甚至低至每天200万桶。

自2014年以来，国际油价一直在低位波动，不仅影响了产油国的经济，也引发了国际地缘政治格局的深刻变化。

目前，石油背后的地缘政治趋势有三个主要特征:一是美国利用油价下跌与欧洲和沙特联手挤压俄罗斯，推动伊朗核问题的解决；第二，美国的能源独立减少了其对中东原油的依赖，并帮助美国推进“亚太再平衡”战略；第三，美军从伊拉克和阿富汗的逐步撤军导致了伊斯兰国等极端主义组织的扩散，中东的长期动荡和地缘政治分裂加剧。

俄罗斯加快了其战略东移，与中国的地缘政治和经济合作的深度和广度正在增加。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加快推进，“一带一路”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提上日程。

美国页岩油和天然气供应与亚洲能源需求之间的三角互动，以及中东产油国产量的增减，将决定未来一段时期油价走势和供需关系。油价持续下跌意味着全球经济增长率预计将会提高，产油国的实力将会削弱；如果油价再次上涨，将阻碍世界经济的复苏，产油国的钱包将再次膨胀。

就中国而言，保持低油价有利于经济转型。自然，人们希望美国石油产量将继续增加，以保持目前的低油价。世界银行估计，石油约占中国能源消耗的20%，油价下跌10%对中国国内生产总值的影响在0.1%至0.2%之间。

石油通道安全是各国关注的另一个地缘政治和军事问题，其主要博弈也将在亚洲得到体现。

由于目前中东石油主要销往亚洲，马六甲海峡、南海和东海对石油运输的重要性日益增加，甚至可以与中东相比。最近中美之间的紧张局势以及双方在南海等问题上的“对抗”能否得到缓解，将对亚洲的能源安全产生影响。

这个问题最近被西方大肆宣传。中国似乎是影响亚洲能源渠道的主要因素，这完全是本末倒置。首先，中国的能源进口是最大的，主要依靠印度洋，南海和马六甲海峡的安全和畅通的运输渠道，所以中国应该最担心的渠道的安全；其次，美国在该地区拥有最强大的海军力量。如果加上日本、澳大利亚和韩国等盟国，海军力量甚至更大。印度尼西亚、新加坡和马来西亚正在守卫马六甲海峡，而不是中国。

天然气，尤其是液化天然气的固定模式已经被打破

天然气和液化天然气是世界能源市场革命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全球天然气市场一直相对稳定和僵化，主要表现在:一是大部分通过天然气管道输送，二是制成液化天然气后通过海上运输；第二，定价是固定的，这通常是一个长期供应合同，并与石油价格挂钩；第三，严禁买方转让给第三方。

天然气市场的现状决定了消费者对供应商的依赖。即使政治关系出了问题，也很难摆脱已经凝固的供求关系。乌克兰危机暴露出的欧洲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表现在地缘政治上，这是美国和欧洲对俄政策的异同。虽然美国和欧洲在对俄制裁问题上可以达成一致，但在欧洲安全问题上却“意见相左”，经常有不同的想法。

目前，美国正在努力出口液化天然气。液化天然气公司自然希望出口并增加市场和收入，而制造业希望保持充足的供应和低廉的页岩气价格。这是其中之一。第二个是给谁的？从狭隘的地缘政治角度来看，出口主要是向北约成员国和欧洲国家，以及日本；从世界经济整体来看，我们应该把它卖给任何需要它的人，而出口市场在亚洲。

如果美国选择后者(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它也应该这样做)，美国的液化天然气出口将从根本上改变世界天然气市场的规则，因为美国出口的液化天然气将根据市场供求关系定价，并且没有限制不能转售给第三方。

就亚洲国家而言，进口液化天然气主要面临两大挑战:一是供应商少，基本固定；二是液化天然气现货市场小，不能满足临时需求，缺乏贸易灵活性；其次，很难脱离由政治因素决定的定价体系。中国、日本、印度、韩国等。，出于地缘政治的原因，不能形成一个“集体谈判定价”的集团，即使有一部分低价的美国液化天然气，也于事无补。

要解决定价权问题，最可行的办法是向美国和欧洲学习，建立一个交易中心。例如美国路易斯安那州的亨利天然气交易中心，以及目前欧洲的几个交易中心。交易中心需要政府支持和严格、透明、可靠的交易及配套金融体系。

鉴于中国对液化天然气的巨大需求，以及中国已经在中国建立了广东、福建、天津和上海四个自由贸易区，并正在试验和实践相关的贸易中心和金融安排，中国可以积极考虑在四个自由贸易区中建立一个液化天然气亚洲贸易中心。随着自由贸易区和“一带一路”概念的逐步深入发展，这样一个贸易中心势在必行。

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成功取决于能源政策的调整

今年是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重要一年。联合国气候变化会议将于年底在巴黎举行，温室气体减排目标将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确定。自2009年在哥本哈根召开第15届联合国气候变化谈判会议以来，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决心和努力不断增强，尤其是中美合作成效显著。

目前，中国、印度和美国排在二氧化碳排放量的前三位。亚洲占全球排放量的近50%。中国刚刚提交了国家节能减排报告，到2030年将达到排放高峰，加大降低能耗力度，积极发展绿色经济，实现可持续发展。到2012年，美国的温室气体排放量在2005年的基础上减少了12%。

去年年底，中美在北京亚太经合组织峰会期间发表联合声明，共同承诺节能减排。中美在气候变化领域的合作不仅会增加两国之间的政治互信，还会通过一段楼梯提升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努力。

对中国和亚洲国家来说，在继续实现经济发展的基础上减排的关键在于改变能源结构或组成，即降低煤炭在能源结构中的比重。

在化石燃料中，煤是最便宜的，但二氧化碳排放最多，这是事实。目前，亚洲消耗了全球三分之二的煤炭。从2008年到2013年，除了亚洲，全球煤炭消费量实际上有所下降。现在日本消耗的煤比俄罗斯多，韩国消耗的煤比德国多。可以想象，如果没有新的政策来改变亚洲国家的能源结构，亚洲将继续是全球煤炭的主要用户。据预测，到2030年，亚洲发展中国家将占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的46%。

自2014年6月以来，国际油价下跌了近60%，勘探和生产成本的增加制约了页岩油和天然气的开发。据国际先进能源组织估计，中国页岩气可采储量居世界首位，约为1115万亿立方英尺。中国非常热衷于开采页岩油和天然气，但其地层和岩石结构不利于大规模开采。2014年，中国页岩气产量为13亿立方米，比2013年增长460%，但仅占2014年天然气总产量的1%左右。

中美将气候变化领域的合作置于非常重要的位置，这也是两国对全球治理的贡献。美国的全球能源战略有三大支柱:加强国家安全、应对气候变化和促进经济增长。这些战略目标与中国非常接近。双方在能源安全和气候变化方面的协调与合作将是两国未来合作的亮点。

通过从这个角度理解南海和其他问题上的分歧，双方可以找到共同点。南海运输走廊的安全对中美两国都至关重要。“这种结合对双方都有利，而斗争对双方都不利”。事实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中美共同建设“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新型大国关系的主张，就包含了这一原则。

(作者是国务院侨务办公室副主任，原外交部副部长